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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TDD交往時期

 




  山田一郎鮮少在鄰近深夜的時候接到左馬刻的訊息。
  通常都是左馬刻抱怨著未成年的臭小鬼跟人學什麼深夜遊蕩,一郎咧著嘴笑兩聲把左馬刻的話當作耳邊風,事實上左馬刻也不是真的非得要把一郎趕回家睡覺,只是展現出自己大人的一面,必須得向少年訓個話以表自己的成熟穩重。
  ──大概啦。

  只是今晚的邀約明顯是錯誤的方向,一郎摸著黑來到了橫濱的港口,今天的海象似乎不太平穩,風颳得起勁,一郎拉緊了身上的外套,邊開手機確認左馬刻所傳來的地點。
  遠方的船似乎嗚嗚的低鳴,在更遠的燈塔有時候會閃過一點光芒,但那樣的光不足以讓視線清晰,可倚在重機旁邊、抽著菸的左馬刻可以。那細小的火光似乎點亮了一郎的視線,他的漫無目的找到了一個可以前行的方向,他加快了腳步,走到了左馬刻身邊。
  「左馬刻桑?」
  「小鬼,上車。」左馬刻只是瞥了他一眼,把座位後頭的安全帽扔給了一郎,左馬刻仍舊把菸銜在嘴上,不等一郎開始動作就自顧自地跨上重機前座。
  一郎明顯能感覺到左馬刻的心情不悅,他想開口卻不知該從何詢問,這時候也只能乖巧地順從左馬刻的意,扣上了全罩式安全帽之後,一郎也跟著坐上了重機後座。

  事實上這一切跟想像中不一樣。
  一郎沒從左馬刻口中問出他們要去的地點在哪裡,只感覺到左馬刻發洩似地加快油門,而且左馬刻把他車上的安全帽交給一郎了,流竄過耳邊的只有風的聲音,隨著左馬刻加快的速度而變成鬼魂的啼哭。
  動畫啊,輕小說裡寫的果然都只是虛構的羅曼史。
  在一郎的想像裡,深夜的海濱兜風應該可以是大張著手,挺直身體感受風擦過身體的感受,但事實上並不然,一郎也知道是自己輕小說看太多,實際上並不是那麼一回事。
  黑夜裡的重機兜風其實不太浪漫,海風參雜著黏膩,撲到一郎的皮膚上像是被蜘蛛網困住一樣,左馬刻的黑色皮衣因為風的關係被吹起來,一郎不曉得該抓住他的衣服還是腰側,最後一郎揪住了左馬刻皮衣的一角,看著左馬刻的身體微微向前傾,壓低了身體,似乎是在順應風的方向而使重機能夠再更快些。
  這些東西山田一郎不懂,只覺得左馬刻騎車的速度似乎又更快了一些。
  過去他們不乏騎著車去解決麻煩事的經驗,但左馬刻什麼都不說可是頭一次,一郎覺得自己離他很遠,他想,這樣可不行,如果真的遇上什麼麻煩,那也得是一起解決才行,不然為什麼左馬刻喊他來呢?
  ──對吧,一定是有事情。
  一郎快速在腦中做出了一個結論,於是他撥開了全罩式安全帽的罩片,用力在風中對著前座大喊:「左馬刻桑──」
×
  在近乎失速的瞬間,左馬刻才覺得自己的心情獲得了一些緩解。
  風吹過了他的耳際,鼓動著他的耳膜,左馬刻只是兀自加快了速度,再快一些,再快一些,然後就能把填塞在心裡的不愉快全部都驅趕到遙遠的地方,早些他也試過投擲石子到大海裡,可這沒什麼效用,左馬刻不耐煩地抽起菸來,夜又再更晚了一些,他吐出的菸圈被海風吹散。
  那時候左馬刻下意識點開了對一郎的訊息,猶豫了一陣,瞟了一眼時間,已經夠晚了,一郎這小鬼頭可不能讓他大半夜在外面廝混。
  理智是這麼想,但左馬刻最終屈服於自己的想望。
  這個時刻或許見到山田一郎那笨小鬼的笑容,說不定就會好些了。

  發動重機的時候,引擎的嗡嗡聲佔據了聽覺的一大半,左馬刻等一郎上車之後轉了轉油門,他聽見了一郎問他:「左馬刻桑,要去哪裡?」
  但他內心煩躁不已,對於一郎的問題他自己也沒有答案,於是左馬刻沒有回答,只是加快了速度,讓風吹過他的頭髮,把原本梳得整齊的頭髮吹亂,讓風灌飽他身側的黑色皮衣,再快一點、再快一點。
  有一瞬間左馬刻忘記自己還載著一郎,他發洩似地往前加速,在港濱倉庫發出吵鬧的聲響,遠處燈塔的光好似遙不可及,一明一滅的,黑夜裡左馬刻找不到出口,當他意識到這件事情的時候,他更加煩躁地嘖了一聲,龍頭一個擺向將重機傾斜,輪胎與地面發出吵雜的摩擦聲,血色的雙眸直視著前方,車輛急遽轉了一個方向,左馬刻又繼續加速行駛。

  也許黑夜是永恆而沒有盡頭的。
  左馬刻這麼想著,但他討厭這種不確定性。
  在左馬刻正要用力轉下油門再加速的時候,山田一郎的聲音像蛇一樣鑽進他的耳朵裡。

  「左馬刻桑──」

  左馬刻這時候忽然想起自己還載著一郎,回神之後便感受到了一郎靠在自己後背的溫度,他的手揪著自己的皮衣,抓皺了也說不定。
  只是那聲音像破開黑暗的光,左馬刻看著前方的眼神恢復了清明,他終於慢下速度,高聲回應著一郎:「幹什麼,臭小鬼!不會這樣就怕了吧──」
  「才不是!」一郎大聲回嘴,左馬刻這終於笑了起來,重機的引擎聲還充斥在自己耳邊,但一郎從後座傳來的聲音,讓左馬刻煩躁的心緒慢慢變得柔軟,最後在某個時刻便消失殆盡。
  「喂,肚子餓嗎?帶你去吃好料的。」
  「哇啊?深夜食堂?」
  「哈,你說是就是吧。走了,抓緊。」

  左馬刻身體向前了一些,這一次他感覺到一郎也跟著往前傾了一些,他暗暗笑了一聲,山田一郎是他生命中無可預料的一個破口,在他濃黑色的港濱黑夜裡,透出了光,像遠處的燈塔。
  在這個永恆的夜晚裡,左馬刻在風裡,聽見了一郎爽朗的笑聲,亦如他的揣想,見到了山田一郎,這一切就會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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