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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在草寫的日記上面,有一頂竹編的帽子。
  青年手持著棕色的筆,幻太郎左手張開,貼在紙面上,右手拿著筆,沿著筆記本上的格線寫下文字,將椅子反坐,與幻太郎使用同一張桌子,青年看著幻太郎低頭寫字時從耳上滑下的棕色髮絲,青年伸手將他的頭髮撥回耳後,接著在筆記本的反向畫上了竹編的帽子。
  幻太郎停下了手,將筆記本轉了向,看清楚青年在畫什麼圖樣時笑出了聲音。

 

  「這什麼啊?」
  「竹編帽。」青年有備而來,他真的從抽屜裡拿出了竹編的帽子,戴在自己的頭上展示。
  「以前我到過南國的島嶼,在那裡買的。」
  「噢。」幻太郎輕聲應了一下,接著又繼續書寫著文字。

  青年笑嘻嘻的,噗咚地把帽子戴到了幻太郎的頭上。
  幻太郎終於抬起頭了,將被青年壓低的帽沿往上,使他的視線能夠看清楚青年的樣子。
  那個瞬間,時間是停止流動的,停留在青年記憶裡那個南國島嶼,炎燒的豔陽與悶熱的空氣是幻覺,但確實讓幻太郎感覺到一陣熱,幻太郎馬上壓低帽沿,然後青年不厭其煩地,用手指撩起帽子的邊緣,給了他比南國更溫暖的笑容。

  青年執起帽子的動作幻太郎都記得。
  他用食指與中指勾上竹編帽子的中央,施力的時候微微弓起,接著拇指輔助,掌心扣合帽子的圓弧,摘下來,放到幻太郎的頭上。
  像紳士的行禮,卻帶著少年的颯爽。
  那些動作,日後都被幻太郎記在筆記本裡。

  那頂竹編帽的頂端是圓弧形的。
  幻太郎不太喜歡戴帽子,但只要是形狀相似的竹編帽他總是會多看兩眼,然後回想起那個夏天,青年把有南國記憶的竹編帽送他,又在他的筆記本上草寫下永遠都不會被遺忘的句子。


  澀谷太多竹編帽了。
  幻太郎買了一本文庫,走在路上的時候看見了一頂漂亮的竹編帽,那時候他停了下來,他想了一下,沒能看到帽頂是圓弧形的竹編帽。
  於是,他新買了一頂帽頂方正的帽子,帽沿帶著一些草木的香味,黑色的墨圈在帽身與帽沿的周邊,幻太郎試戴了一下,鏡子裡面他清楚看見竹編帽的款式與自己身上穿著的衣物全然不搭,與手上拿著的文庫也不搭。
  他用食指跟中指掐起了帽頂,掌心扣在帽子上,輕輕摘了下來。
  幻太郎轉過身,將手上的帽子交給了店員。
  「請幫小生包起來,嗯,可以的話,這是要送人的。」


  店員替幻太郎將竹編帽包裝起來,打上了黑色的緞帶。
  幻太郎帶著帽子跟文庫本走向醫院。

  那間病房一直都很安靜,幻太郎替青年換成了單人病房,他走進去,聽著儀器的聲音,站在門口便把黑色的緞帶拆開,手上拿著竹編帽,幻太郎走進病床,噗咚地把帽子戴到了青年的頭上。
  然後他輕輕地替青年調整帽沿,讓他能夠看得到自己的樣子,如果青年醒著,他就會看得見。
  青年能不能感覺到幻太郎將外頭的溫暖帶進了他的身邊呢?


  幻太郎不曉得。
  他只是讓帽子繼續戴在青年頭上,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翻閱起文庫。

  那張病床實在太小了,否則在這個日子裡,幻太郎想要躺在青年身邊,就只要安靜地躺臥著就可以。
  於是,在距離青年最近的椅子上,幻太郎像貓一樣弓起身體,臉頰枕在手臂上,他閉上眼睛。
  閉上眼睛,穿越夢境與現實的那座鏡子森林,他就能見到戴著竹編帽的青年,在那裡,他們會一起到南國的島嶼,讓燠熱的空氣沾黏在皮膚上,越黏膩這一切就越真實。


  那就無關青年與他相約於三途川或是銀河,只要能相見,那本草寫的日記上面,青年都能在替他添上一個棕色墨水的竹編帽。
  還有那一句:那人看我的眼睛,好像在尋找故事的開頭。*

*夏宇/李格弟〈像一封情書〉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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