狐狸與飛燕

*都是捏／還沒遇到posse
*Cheer-After 17

　　青年醒來的那一天，幻太郎正在練習如何把蘋果削成兔子的樣子。
　　小刀截斷了好不容易雕出來的兔子耳朵，幻太郎扁扁嘴，把原本留下來的紅色果皮全部削得乾淨，假裝自己本來就沒打算做造型的樣子。
　　他看了青年一眼，青年半張著眼看他，幻太郎馬上從位置上彈了起來。
　　「你醒了？」
　　青年發現自己的喉嚨乾澀而無法說話，他只好點點頭。

　　陽光太炙熱了，青年瞇起了眼睛，病房裡滿是藥水的氣味，要是能夠聞到太陽的味道那就好了，例如說被曬得暖和的棉被或是衣物。
　　青年這麼想著，醫生往他的手臂上扎了一管點滴，疼痛的感覺從身體蔓延開來，青年皺起眉頭，夏天的愉快想像就這樣被醫生打斷了。

　　幻太郎很常來探望他，頻率頻繁到不認識的人應該會覺得幻太郎是他的家人。
　　青年坐在病床上，阻止了幻太郎把失敗的兔子耳朵削掉的動作，青年接過了蘋果，用手擺出了兔耳朵的樣子：「一隻耳朵垂著啊。正好就是這樣。」
　　幻太郎有些羞窘，而後又被青年的話語逗笑。

　　幻太郎不愛說話，在學校的時候便是如此。
　　他似乎沒有多餘的時間跟人談話，一到放學時間就消失不見，青年實在太好奇了，於是偷偷跟著幻太郎的回家路線，才發現原來他去打工，做一些煩雜的工作，似乎也沒能好好吃飯，所以身型才這麼消瘦。
　　青年從那天開始，老是找幻太郎說話，即使幻太郎惡狠狠地說：「我不需要朋友」青年也依然窮追不捨，幻太郎雖然還是有點戒心，但還是任由青年在他的身邊兜轉。
　　青年其實沒能記得倒下的那一天到底發生什麼事情，只記得那是悶熱的天氣，他還想著是不是夏天要來了，然後在土裡蟄伏了十七年的蟬突然一同發出叫聲，音頻使青年忍不住捂住耳朵，可那個聲音就像鑽頭一樣鑽進他的腦子，伴隨著劇烈的疼痛，之後的事情青年沒了相關記憶。

　　坐在病房的幻太郎還是不愛說話。
　　於是青年問他，最近學校有發生什麼事情嗎？幻太郎躊躇了一下，便開始說起了學校的事情，青年發現幻太郎善於說故事，每次都聽得入神，很享受在其中似的。幻太郎也開始給他講起了其他天馬行空的故事，幻太郎終於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。
　　青年看見了幻太郎眼裡的微光。
　　在那個真正的蟬聲大作的日子，幻太郎終於不是順著別人話語回應地說話，他說：「真想去海邊。」

　　青年在醫生替他做例行檢查的時候問道：「醫生，我可以和朋友出門嗎？」

　　幻太郎那一日踏進了涼爽的病房，額頭髮緣被太陽蒸騰出汗水，他抹了抹薄汗，卻看見青年坐在床邊，換上了外出服。
　　「來了？那我們出發吧。」
　　「嗯？」
　　「去海邊啊。」
　　青年笑得如光，幻太郎張不開眼睛。

　　他們花了一些時間從醫院搭乘交通工具到海邊，夏天的陽光幾乎就要把人活活烤焦似的，但青年似乎很喜歡這種感覺，幻太郎抹去額上的汗水，想青年從春天開始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，青年向來是活潑的人，躺在病床上其實是一種折磨。雖然還沒有辦法恢復到從前的樣子，但青年的腳步很輕快，看上去只像是瘦了一些罷了。
　　踏上沙灘的瞬間幻太郎在悶熱的氣溫中打了一個哆嗦。
　　他從來沒見過海洋，沙與海水都是他想像裡的產物，現在他踏上了沙灘，感受著沙子吸收太陽光的熱燙，沙陷入腳指縫之間的觸感。
　　說故事的人從未見過海洋。
　　青年察覺到幻太郎的猶豫，他以被悶熱的空氣沾得有點黏膩的手握住幻太郎的手腕，以不重不輕的力道拉著他，往海水的方向走去。
　　踢濺起來的沙或許會弄髒褲子跟衣服，但少年們早就已經不管這麼多了，腳趾接觸到海水的沁涼感讓幻太郎有著說不出來的感受，他小心翼翼地將腳掌浸泡到海水裡，慢慢地往越來越深的地方走去，腳踝，而後是小腿腹。
　　青年鬆開了手，讓幻太郎獨自去摸索大海，在一陣浪打來的時候，從前活潑的青年用力地掬起海水，往幻太郎的身上潑去。
　　「！」
　　衣服被海水打溼，青年的笑聲從後方傳來，幻太郎本想回潑回去，在彎下腰準備潑灑海水的時候看見了青年手臂上貼著的紗布，幻太郎想起離開醫院前的青年應當還打了一管點滴，想到這邊他便放下了手中的海水，換來青年的得寸進尺，他將幻太郎推入水裡，海水的鹹味竄入鼻腔，舌尖初次嘗到海水，味道確實也不怎麼好。
　　可幻太郎卻笑了，笑著笑著假裝自己的眼眶沒有在發熱。

　　「幻太郎。」
　　「不用管別人的想法，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吧。」
　　「不會傷害到別人的事情，就不用擔心跟害怕去做嘛，幻太郎喜歡說故事，那就繼續說下去啊。說不定以後會變成絕世文豪？」
　　「什麼跟什麼啊。」
　　幻太郎坐在海水裡面，抬頭仰望著青年，那時候的陽光正好，青年就像那道照亮他內心黑暗深處的光芒，他說的那些話都像詩句一樣烙印在幻太郎的腦海裡。
　　青年朝著他伸出手，幻太郎伸手去抓，然後從海水裡面爬起身。

　　17歲的那個夏天好像很快就結束了，但它卻在生命中拖曳著長長的痕跡，即使青年再也無法陪伴著他到遙遠的海邊。
　　那一天是幻太郎決定將故事轉化成文字的日子，日後青年躺臥在病床上，囁嚅著：「如果成為大作家不要忘記我喔。」
　　幻太郎將筆記本塞到青年的枕頭下。
　　「原稿都會留給你。放在枕頭下會夢到，如果沒辦法看的時候就用夢的吧。」
　　青年虛弱地笑了一下，然後慢慢閉上眼睛。

　　幻太郎想，可能是這篇小說寫得太長了吧，青年夢了很久，還沒有夢到結尾，所以，再等他一下，夢到結尾之後，青年就會醒來了。
　　醒來之後，必須要他寫書評才行。幻太郎暗忖，將青年的棉被拉好，向他說了聲晚安，便小心意翼地離開病房。

　　「小生說的這個故事，你還喜歡嗎？」
　　「嘛，不過，都是騙你的啦。」

　　夢野幻太郎闔上手中的書籍，瞇著眼睛笑的時候，眼裡有著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