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這是一個放火被燒到的概念(?
*極限肝文

 


  當他感覺到自己昏昏沉沉的時候,身體已經將疼痛反應給他。腦子一抽一抽,像一根針作孽似地、像孩子玩鬧似地,不定點戳在腦袋之上。
  二階堂大和不曉得自己怎麼坐上計程車的,他揉著自己的太陽穴,感受到腦部痠脹,甚想嘔吐,於是他將自己的身體貼在椅背上,好舒緩自己因為車輛顛簸行駛而產生的不適感。他握在手上的手機一直震動著,他心想,行行好,都下班了,別煩了。
  他恍惚地拿起手機,螢幕上的字樣其實也看得不怎麼清楚,手機螢幕的亮光在黑暗的車輛當中特別明顯,他在螢幕上鍵入了幾個字:
  我回家了。有些不舒服。

  混沌的腦子直覺發話了給某個視窗,他擱下手機,閉上眼睛靠在後座就這麼睡了。

  計程車司機喊他醒來的。他在模糊的視線裡看著大叔的嘴唇開開合合,幾秒後他終於理解了那句子的意思。
  「年輕人,到了,看你不舒服的樣子,回家好好休息吧,大叔這次不收你錢,要好好照顧身體啊。」
  「不行的,您也很辛苦。」他的舌頭有些打結,從皮夾拿出了鈔票,塞到司機的手裡。
  「我會注意的,您也要注意身體。」


  發燒了。
  他摸摸自己的額頭,像一個發燙的爐,但是被一個大鍋蓋壓著,所有的熱都悶在裡頭,除了如針扎的疼痛,現下還被抽去了所有力氣。發燒的話,得想辦法出汗才行。
  他恍惚想著,沒能管太多,只是換下了自己的衣服,套上一件乾淨的衣服,從客廳裡翻找出頭痛藥,到廚房裡喝了杯水,那用過的玻璃杯就隨手放在流理台上。
  接著他窩進自己的被窩裡,空調也沒打開,悶熱的空氣全部都凝結在空氣不流通的房間,沉重地壓在他的身體之上。

  流點汗吧,這樣就會好些了。
  從前二階堂大和也不是沒有一個人面對病痛的時候,無論是溫柔或是強硬的方式都好,反正都自己一個人熬過來。
  在半夢半醒之間,他忽然覺得心裡有點空。
  啊。哥哥我啊,不應該這麼害怕寂寞的啊。
  他囁嚅一聲,用被子把自己裹得更嚴實。
  出汗吧,流點汗就能讓自己舒服點,藥效也快發作吧,麻痺正在疼痛的地方,假裝自己一切都沒事吧。
  他這樣混沌地想著,即便沉沉睡去也並不安穩。


  二階堂大和的衣櫃只有簡單的幾件T恤跟上班用的襯衫,襯衫會簡單燙過,為保持自己衣著的整齊。西裝也有幾套,多半是應酬時需要,天曉得他多討厭應酬,跟客戶談事情喝啤酒一點都不爽快,西裝得好好穿在身上,按照輩分敬酒,不能喝得太多以免失態。他喜歡自己一個人,下了班之後脫去西裝外套,將襯衫的袖子捲到手肘的位置,到習慣的居酒屋去,大聲對著屋子裡的老爹吆喝。
  啤酒,還有燒肉串都來吧!

  日復一日。
  二階堂大和偶爾會覺得自己的生活無趣,一個平凡的上班族,下了班大多會拒絕同事的邀約,沒有幾個時常聯絡的朋友,喝醉的時候回到家就呼呼大睡,清醒的時候隨意瀏覽下現在有什麼有趣的新聞。
  他的家裡是沒有電視的。
  現代人生活只要有網路就夠,二階堂大和對電視也有排斥感,只要想到電視上頭隨時可能出現老爸那張臉,二階堂大和就覺得作嘔。
  演員啊,偶像啊什麼的,都是虛幻如影的東西,用華麗的包裝堆砌起來的名聲,背後有多骯髒多醜陋,僅僅隔著電視螢幕的人是看不見的吧。
  會被光鮮亮麗外表所欺騙的人們,知道真相之後會多心碎,這種痛苦早就佔據了二階堂大和的童年。所以他選擇逃離,逃開那個令自己噁心的家庭,逃開所有人際關係,隨隨便便地出了社會,隨隨便便地成了上班族,現在這樣隨隨便便地喝著酒,有些微醺地沿著道路回家。

  大螢幕上的顯示板是一組最近很火紅的新人團體,看上去比自己年紀還要小一些,標準的偶像微笑──啊,看上去真噁心。
  二階堂大和才這麼想,忽然就有個身影出現在他面前。
  「您好!不好意思可以打擾您一下嗎──」
  爽朗的男子聲線竄入他的耳裡,他抬頭一看,發出了短促的「啊」。

  「是電視牆上那個。」他指了指後方的電視牆,男子笑了一下,嘴角上揚的幅度更大了。
  「是的,您好,我是和泉三月!我們現在正在錄製一個節目,需要徵求路人、」
  二階堂大和後退了一步,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鏡,眼神一下子變得冷冽。
  「不好意思,哥我不喜歡被訪問。」
  「您有在趕時間嗎?我們就差一個名額就完成了,如果您不趕時間、」
  三月讓自己的聲線保持在和善又帶著熱烈,但二階堂大和的心早就沉到冰窖裡,他的心早就不再為生活或是熱情跳動,遇到這樣的人,二階堂大和只想撕開他的面具。
  「……你們偶像,不就是帶著『假裝很開心』的面具嗎?背後還不是藏著一堆秘密害怕被別人知道?」
  他知道他說得過分了,但喝了酒之後他也懶得去思考什麼話語是對的還是錯的,對於一個陌生人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傷害對方,一點都不感到愧疚。
  眼前的人一下笑容就垮了,三月用嚴厲的眼神對著二階堂大和,後頭攝影師停下了機器,隨行的一名工作人員拉拉三月的衣角。
  「三月桑,我們再找下一位吧。」
  「身為偶像,我希望帶給人們開心和力量,你憑什麼這樣說?」
  「你看吧,哥只是拿掉你的面具,你就急著要護著不能被知道的祕密──現在是心虛,對吧,你的祕密會是、」
  「難道你就要這樣隨隨便便地過自己的人生嗎?要放棄彼此了解,過著隨隨便便、差不多就好的關係嗎?!你就一輩子說這種鬼話吧,你喜歡當個得過且過的人隨你去吧!」
  好刺耳、好刺耳。
  二階堂大和皺起眉頭,三月的臉在他面前扭曲,像厲鬼一樣對著他張牙舞爪,他掄起拳頭,咬牙嘖了一聲之後掉頭就走。
  他聽見自己的心臟因為憤怒而劇烈跳動,他沒有返家,上了頂樓,氣憤地拉開鐵門,發出巨大的聲響,在夜色籠罩之下,二階堂大和才覺得有種被保護起來的感覺。
  不想被注視,不想被誰看到,不想要去面對那些事情。
  他倚在頂樓邊緣的欄杆上,從褲袋裡翻出了菸盒,在無人的樓台點起菸,細小的火光在黑暗當中搖晃著,煙在空中飄散,二階堂大和對著夜空大吐了一口菸,焦油的苦味在口中,怎麼樣都不能消退,像一口黏膩的瘀血。

  他覺得自己的的頭忽然疼了起來,菸蒂夾在手中,煙灰落下燙上了他的指間。
  如果我們從來沒有相遇,會是這樣的場景嗎?
  他這麼想著,痛苦地閉上眼睛。


  「……大和桑!」
  直到他的房門被急躁地拉開,這會一樣花了幾秒他才接收到外頭的聲音,又過了幾秒他才知道那聲音說的是:「喂,大叔你還好吧?……這房間空氣也太糟了!」
  大和勉強睜開眼睛,眼前的是一片黑暗跟天花板,房門被拉開的關係所以透出了一線光束,下一秒房間燈亮了起來,他覺得自己的眼球刺痛。
  「ミツ……」大和直覺喊出了這個名字,他發現自己的心臟跳動的頻率是心安而平靜的。
  「我收到你的訊息,你不舒服?!天啊!太燙了吧!」
  當三月的手覆上大和的額頭時,大和覺得那樣的溫度正好,正溫暖,他下意識地朝前蹭了一下。
  原來是夢。
  或許是這一切都太幸福了,他能遇見這些孩子,站到舞臺上,在鏡頭面前疊合父親的模樣。他從未想過。這樣的釋懷是如此令他感到圓滿。

  忽然就不能自己一個人面對寂寞了。那一塊空著的地方竟然是這麼容易被填滿。
  啊。哥哥太幸福了啊。 這麼容易感到寂寞,卻又這麼簡單就又感到了被完整。

  「沒事的,做了一個惡夢。」
  「惡夢?那你還好嗎?」
  「……很遺憾的夢,但是我現在已經醒來了,沒事了。」

  三月看著大和,露出了更擔憂的表情。
  「完蛋了,已經燒壞了嗎?」

  不是的。他安心地閉上眼睛。等醒來之後再好好說吧。現在的他,已經沒有什麼好隱瞞的。
  「陸,陸在嗎?」
  「你要找陸……?他在房間,大叔你到底怎麼了?」
  「不要一臉哥好像得了絕症的表情好嗎?ミツ。」
  大和輕笑一聲,伸手握住了三月的手心。只是確認自己已經從夢裡醒來而已。啊,三月真是令人感到溫暖的存在,大和拉下了三月的手,輕輕柔柔地在他的掌心上印下一吻。
  「……幹嘛啊大叔。」
  三月耳尖泛紅,拍了拍大和的臉頰。
  「睡一下、不對,你剛起來而已,你坐在這裡等我,我去弄點吃的給你。」
  「嗯。」大和對著三月笑了。
  「ミツ。」
  「啊?」
  「謝謝。」
  「你真的生病了,你等我──」
  看著三月匆匆從房間離開的樣子,大和掩著面,大口喘氣,伴隨著頭部的陣痛,他忽然覺得自己的眼淚有點止不住。
  太好了,那個長滿刺的自己,最後被遺落在夢境的某一角,有一天他就會因為這些孩子的溫暖而消失不見,他再也不用害怕了。

  現在的自己,真的很幸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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